野犬花花列传（随笔）
■丁济民
野犬花花，是我们师大南苑小区单元楼下突然间就冒出来的一个乖巧玲珑的邻居。
它来自何方，其家族状况如何，是何血统，祖上是否显贵，兄妹几何，似已不可考。反正它不像历代曾经出身卑微的帝王一样，为了自己着意粉饰为龙种降世，不惜玷污其母节操不贞与神人乱操的名声；也不像如今的落马高官谷俊山之类，将其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缺德老父，一厢情愿地说成黄花岗为国捐躯的“革命烈士”而张扬炫耀。这些似乎当今让有人心向往之的斑斑劣行，野犬花花身上一件都没有。花花心甘情愿得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介平民”，而且还真的是一个无家可归、节操高洁而又无主投靠的“专业流浪汉”。
花花不居住在达官贵人抑或暴发户般装潢豪华却了无文化气息的犬舍，也不居住在平民百姓一样简陋的草棚。野狗花花属于不速之客，不知道是那一阵风、或是缘于什么今天看似十分寻常的变故，就把“落草山林”而又乖巧机灵的花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了。而我们单元的住户，牢记孔夫子雅训，却像“有朋自远方来”一样地款待着这位稀有的小小“客人”，倒是对它的贸然出现感到了欣喜。
起初，我晨起散步时，老是看到花花在楼下乖乖猫一样独自玩耍，还以为花花是楼上邻居谁养的宠物。这个只有一只波斯猫一样大小、身上有着暗红色几块花斑、一双大耳朵而又机智灵动的小家伙，性情很温顺，不管是看见谁从楼道里出来，都热情得神魂颠倒一般，撒着欢儿，打着滚儿，两眼瞅着你，频频送着“秋波”，绝对是表示臣服顺从永不叛逆的样子，跃前跃后地跟你亲近。一点也没有因无家可归而自卑、落魄的窘态。且花花仪表堂堂，身上始终都很干净整洁，不像那些章回小说中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不修边幅、粗鲁莽撞而无规矩方圆；是一幅好像被世间高人调教过而又无缘遗弃，颇知尊卑有序，很有高深修养的样子。日子闪逝，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让人不得不感到遗憾而又心头蓦然一震的是，偶尔听说花花是一条没有主人豢养的流浪野犬。
我们单元里的人，没有因花花是被人无端遗弃的野狗而轻视它，反而顿生怜悯之心了。我看到，经常有人下来时顺便给花花带上一些餐后的骨头、馒头汤水一类的；我还经常散步归来时给花花买来一些油饼喂它。而饥肠辘辘的花花都来者不拒，每次大快朵颐之后，都会给你来个即兴表演，逗你开心。仿佛是对于你施舍的一种回报。自从知道花花无家可归后，我特意找来一堆软乎乎的棉织物，在楼下给花花安寝的地方小心翼翼铺设好，让它的“卧室”尽量能舒服一些。因为冬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们不能让这位“自告奋勇”，单单选择给我们住宅“戍边守卫”的“寒士”与不拿一分钱报酬的“欢乐大使”受冷。
每天清晨，天麻麻亮时，我晨起散步，就打开单元门，花花就从阳台的根部方柱处的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伸伸懒腰，一个激灵就跃到我前面，自自然然地摇摆起洁白的尾巴，迈动碎步，就欢欢喜喜随我出行了。我虽然从来不养宠物，但看到花花如此的知恩图报，且毫无戒备之心地与人亲近，心里平添了许多舒服。不知为何，我还是从花花大而有神的眼睛里读出了忧郁无奈与一丝丝的落寞。毕竟花花是一只无人认领的野狗，为了生存需要，花花“强颜欢笑”的背后，心眼因之也比寻常人家娇生惯养的狗狗多出了不少。对于有时候与你若即若离的花花，还是在一次惊心动魄的偶然事件突然出现之后，让我对花花的险恶处境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动物界，有时候也像我们善于粉饰包装自己、看似巧舌如簧而又冠冕堂皇的人类一样，难改其欺大压小、弱肉强食的动物天生本性。那天清晨，花花照样兴高采烈地随我出行，刚刚走出小区大门不远，就在花花东张西望，还兴致正浓，一会儿跑去嗅一嗅落叶，一会儿刺啦一声就钻进矮树丛中，一会儿又突然像顽皮孩子般闪现在我的面前时，它不知道厄运梦魇般就在那一瞬间突然降临了：有一只迎面而来的银白色、一点杂毛都没有的大狗，看到娇小玲珑的花花后，就怒目圆睁，伸出猩红色舌头，狰狞着一副洁白的利齿，气势汹汹地猛扑过来。那情形就如饿虎扑食、泰山压顶旋风般扑来。瞧那阵势，好似要将花花一口口撕成碎片而后快。花花一看大事不妙，有不可抵御的强敌在前，瞅都没顾上瞅我一眼，就惊慌失措地像掉头兔子般，拼命往回奔逃。恶狗的身影也一溜烟的从我面前一掠而过，一眨眼就闪电般跑出了我的视线。那时，我看到了无助而又孱弱的花花，在巨大的强敌面前，没有坚强可靠的后盾而不堪一击的凄凉。我真的很担心，可能花花的生命就危在旦夕、真的是厄运难逃了……
几日后，这样不期而遇的惊险局面再次上演，花花又碰到了一只恶狼般的黑色牧羊犬的狠命追扑！但十分幸运的是，每次花花都能够反应敏捷的极限逃生，而侥幸脱身，且毫发未损。不能不说是一个个奇迹。还有一次，花花被一个女孩飞驰而来的电动车“咣当”撞倒，花花惊魂未定又万般无助的哀号之声让人震撼、心疼。一瘸一拐的死里逃生后，十分幸运的是，却没有留下任何肢体伤残，竟然完好如初，又是活蹦乱跳的亲近着你。是冥冥之中命运之神的有意眷顾，还是善解人意的花花天生命不该绝？我心疼怜悯与感叹之余，深深地感到，花花的命运多舛，不知道有多少像花花一样好端端无家可归的野狗，倒毙在本该旺盛的漫漫生命途中？花花就是它们当中的一员，能够生存下来实属不易！在它多疑而又善良的动物本性里，从来没有真心地把谁当做它真正可以依赖的主人，所以当无法抗拒的危险到来时，不委身于任何人，还得靠自身之力狠命逃生！花花温顺的外表下，隐藏着骨子里的狡黠而又始终坚硬的本真……
多日来，花花实际上已成为了我们小区不用言说的“明星”般的“大众情人”。它纳言谨行，品德高尚，从来不乱撒排泄物，其洁身自好，堪称“犬界”楷模，修养颇深且样子又不卑不亢。不像那些让时光瞬间就唾弃的高官显贵们，在位时目空一切、趾高气扬、满嘴仁义道德，实质却男盗女娼，而落马后一副让人讨嫌的可憎可怜相。
像花花一样，小区里还有一只像花花一般大小流浪的黑色野狗。细细想来，它们的祖上曾经是一个个被时代包养的宠物，也是于无形中被命运之神时而眷顾、时而遗弃的一族为数众多、且大多至今不为人知的流浪的“地下军团”。
嗬，我差点忘了交代：花花是一只母犬，一岁大小的年龄，生性娇羞，独立特行，不喜欢拍照；不似有些影视明星般好镜头前卖萌。我每一次小心翼翼地唤来给它拍照，其都警惕地掉头远遁。
年11月17日上午11:19写于师大南苑，11月21日上午11:32定稿
作者简介
丁济民，笔名甄石、高校教师，省作协会员。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文学》《散文百家》《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大公报》《青年文摘》《天津文学》《绿风》《星星》《书摘》《杂文选刊》《中国作家》《当代人》《读者》《滑台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诗、散文、随笔，作品被选入中外多种年度佳作文本。百多次获奖。出版诗集《远去的乡村》，散文集《时光书》等。
作者近照
HuaZhouZongHeng
“滑州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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