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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黔江
乡土黔江山野原味
挖天麻
作者:随风飞扬
01
五月初二那天,刘二毛喊起他表叔李老垮,一大早就骑摩托车上了黄柏垭。
晨曦里,山川如画。摩托车行驶在通往黄柏垭那新硬化的水泥路上,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山间湿漉漉的空气夹杂着草木香直往鼻孔里钻。青翠的山峦间全是乳白色的雾气在流动飘逸,有画眉鸟、山叉子和嘘风子的叫声从隐隐约约的树林间传来,让人心情无比舒畅。
这两老少是上山进老林挖天麻的。刘二毛在外地打工,有点事回老家来耍段时间。刚好他在广东厂里头上班的未婚妻秋秋妹说最近有点头痛,他就顺便去山上找点野生天麻,打算给秋秋妹寄过去。
刘二毛二十五六岁,小伙子中等身材,长得还算抻抖。长期在外头跑的年轻人,有点喜欢耍帅超社会,就算上山共老林,也要穿双牌子运动鞋,戴副墨镜。
相反,比他大二十来岁的李老垮,就低调得很多:穿一身蓝色牛仔服,戴个撮撮帽,脚底下一双三五三七的钉子胶鞋。并且他那成名的标志连巴胡看起来像个乱鸡窝,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粗犷感觉。他奚落刘二毛说,毛,(部份土家族人对兄弟的称呼)老林头弄弄深,走半天人毛都见不倒一根,你穿再好看再航实,又没得乖姑娘来注意你的形象,有个屁用。
少年叔侄当弟兄,他们之间开玩笑搞习惯了的,刘二毛毫不客气的反击:垮垮表叔,这就是你不懂音乐了噻。虽说老林头碰不到几个人,但往街上过路的时候,那么多人,总不能把我小伙子姓丑了噻。
李老垮说,狗屁,我还不晓得你那些灯儿。
刘二毛说,说来你啷改不相信呢。虽说我和秋秋妹儿订了亲,但是秋秋妹是方圆十里最乖的妹儿,难免还是有别个那些年轻人惦记倒的,我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哪能随便自毁形象噻。
切。李老垮瘪了一下嘴,大声说,你肯定是为了等会儿去寄快递的时候,逗那个长达达儿的妹儿。虽说秋秋妹乖,但发快递那个妹儿也不屁,这山望倒那山高,你还嫌多满。
刘二毛听了这话,踩了一脚刹车,回过头道:我专门打起盼头去给秋秋妹找点野生天麻,你才在这哈冤枉我。实在是要你给我带路去找天麻,不然我一脚刨你下坎坎脚去。
李老垮哈哈大笑:你看你看,冒火了是不是?肯定还是心头有鬼,才冒火噻。有本事你个人去噻,不是说吹,我不去给你带路,你连天麻的影子都看不倒。
刘二毛说,你吹你的垮垮嘛。
其实他晓得,这还真不是李老垮吹牛。镇子东边这片几万亩的原始森林,既有着丰富的中药材资源,也有着人迹罕至的乱堡迷宫。若不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一般人就算带齐全套的户外穿越装备,能走得出来的是高手,但是要采回诸如萝卜七、苕叶细辛、天麻、党参这类名贵中药材,那种概率并不比买双色球中大奖高多少。
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野生天麻这东西,生长的地方基本都是固定的。经常进山挖天麻的采药人,都有自己往年的现成窝子,每到季节便独自进山采挖,从不示与外人。李老垮就是现在村里为数不多的采药人之一,每年春秋两季进山收获颇丰。刘二毛也是好说歹说,依倒秋秋妹喊满满(叔叔),软磨硬泡。最后拿出从外地带回来的一条烟,再加上几斤唐崖河的高梁酒,才让背时表叔松了口。要知道,野生的鲜天麻在镇上卖到三百多一斤,仍供不应求。
说话间,他们到了该走小路进老林的地方。停好了车,喝了点水,李老垮带路,两人便一前一后钻进了莽莽森林中。
02
群山空旷,浓荫蔽日。出了几阵热汗,又歇了几次气,他们在老林里越走越远。除了两个人在林间穿行的悉悉索索声,四野只有鸟叫声。
以前李老垮独自进山没人说话的时候,便吼几嗓子山歌,这次有了伴儿,便一路吹牛聊白,谈笑风生。刘二毛被转移了注意力,倒也不觉得那么累了。那山谷中百鸟啾啾,纷纷争鸣。
李老垮告诉刘二毛说,有一种“狗饿”雀,传说很早以前一年快过端午节时,一户人家让童养媳在家里把仅剩的一块腊肉洗来炖了过节。谁知道趁童养媳去屋后挑水的时候,腊肉却被饿极了的狗偷吃了。婆婆说是童养媳馋嘴偷吃掉了,恶言打骂。童养媳忍受不了冤屈打骂,便上吊死了。死后化为一鸟,天天鸣叫“狗饿”,控诉冤屈。
刘二毛站定了细听,山谷间果有不少狗饿雀叫声。末了,李老垮又告诉他,还有一种鸟雀叫“毛背妹的”,你有没有听到?
刘二毛点头称是:这个我倒一直记得。莫非又要哪样传说满?
李老垮把帽子拿在手里扇风:这个倒没得。哪有那么多的传说。
绕过一棵两抱大的野枇杷树,行至一处小溪边。李老垮说,到了。两人坐在溪边歇息。溪水叮咚,在长满苍苔的山石间潺潺而流。忽而跌落成潭,大如簸箕,清澈见底。旁边便有藤花浸水,又长一些郁郁葱葱的草木。再远处,枯木倾倒于溪流上,生着些菌子木耳,有蝴蝶翩翩飞过。
看到这番清幽美景,刘二毛拿出手机拍照,要发朋友圈。搜索网络时,却没有信号。这边还在忙碌,却听李老垮一声“哦货”。刘二毛急踏石越过小溪,到了李老垮面前看时,只见地上一片新被翻动的痕迹,旁边扔三两根暗红色的天麻茎株。
李老垮惋惜不已:“哪个背时的,动作硬是快!我年年在这儿挖倒起的,今年却让别个抢了先!”
刘二毛也失落至极:“看样子是昨前两天才来过的。这地方这么偏僻,也有人能找到?”
“估计是哪个共老林的(钻山林采药的人)从这儿过路看见了挖走的。野东西嘛,也不是哪个养起的,只怪我运气不好。”李老垮蹲下仔细找了一圈,并没有漏网之鱼,觉得很对不起刘二毛:“真的是捅黄鳝来水蛇——算路不往算路来!我们只有赶紧返回大路上去,往牛鼻子方向碰碰运气。”
“听说那边去挖的人更多,估计胜算不大。”刘二毛有些泄气。
“走嘛走嘛,来都来了,也不能打空手回去呀。回去的时候另外走一条路,说不定能碰到党参那些。没得鱼,虾也好。”
“早晓得这边空跑一趟,我们多带点干粮,进去远一点,在老林头歇一夜,我还不相信我给你挖不出来一两斤天麻。”往回走的路上,李老垮见刘二毛不说话,自言自语。
行走间,刘二毛闻得一阵异香,李老垮在手边发现一株党参。拿小锄头挖起来,很是硕大。李老垮递给刘二毛:这根党参,少不得有七八年。越是年头久,越是大补呢。
刘二毛推辞不要:表叔你拿起,我认得倒党参,等会儿还有的。
李老垮不由分说塞进他的背包里:“难得你这份心为兄弟媳妇来这一趟,天麻暂时没找到,这是安慰奖。”
03
两人又爬上一座山头,前面却没有路,是一处十来米高的悬崖,虽不甚陡峭,但杂树丛生、藤蔓纵横的坡上,全是散碎的风化石,很是湿滑,不易落脚。李老垮问:这边是近路。敢不敢从这儿下去?
刘二毛紧了紧衣服,说道:我年纪轻轻手脚灵活,怕么子?你敢,我就敢。
李老垮从背包里拿出两双手套来,递给他一双,说,那好,手要抓紧藤藤丫枝那些,脚要踩稳。
两人飞身纵步,如同猿猴一般顺那陡坡一路溜下来。就听得石子儿滚动,树枝挂得衣服刷刷直响。到了山脚,惯性使得刘二毛身体站立不住,仍然往前冲撞。眼前要撞上李老垮,他便往旁边一拐。哪知道手扶住的是一截枯枝,脚下湿滑,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刘二毛屁股着地,虽有厚厚的腐叶铺垫,但硌在一块尖石之上,大约是破了皮,火辣辣的痛;一双八成新的运动鞋,也被锋利的石刃破了相,还好脚没受伤。
李老垮听得同伴摔倒,急忙过来询问查看。刘二毛痛得呲牙咧嘴,却又忍住不喊痛。李老垮让他脱下裤子,看了看并没有流血。刘二毛咬牙忍痛,苦笑道:可惜我这双鞋,算是报废了。
李老垮便问:好多钱买的?
八百多。刘二毛边说边收拾站起来。
我的个天,够买两百斤马喇湖最好的米了呢。那真的可惜。
刘二毛四下环顾,眼前一亮:表叔,你啷个不说够买三斤天麻呢?说着,便把手指向他摔跤那旁边的大树下——
呀,胎了(好了,形容惊喜的心情)!!李老垮也惊喜的大叫起来:大树下,一片天麻花茎,约有十来根,在风里摇曳。好像在说,来呀,来呀,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这儿等着你们的!
两个人欢喜得手舞足蹈。一起动手挖起来时,一个比一个大,惊得常年进山采药的李老垮也差点没合拢嘴。他说,我的个天,我四十几岁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天麻长在一起的!毛,你这一筋斗摔得值!
刘二毛全然忘了身上的疼痛,哈哈大笑道:哎呀哎呀,表叔,你慢点,我拍几张照片了先!呀呀,今天没白摔这一坐毒,这下秋秋妹肯定高兴惨了。
经过一番挖刨,还剩两根没有挖出来,堆在地上的天麻已经差不多有五六斤了。李老垮停下来道:毛,这两根留下吧,不要挖完了。
刘二毛想了想说,要得。他想,既然表叔提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人不能太贪心,索取无度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又挑出两三个小的天麻,埋进了土壤里。李老垮对他点头称赞。
记下了这个地方,满载而归的两人再次踏上归途。路上,李老垮又给刘二毛摆起了一个龙门阵:听我老汉说,大集体的时候,我们生产队有个人在秦家坡做活路回来,顺便割一挑牛草。在一根碎米子疙蔸底下,意外的得到一窝天麻,像下苕种一样,足足有二十来斤。那人一时贪心,全部取了,一个没留。就那年夏天,去山上砍柴的时候,失足跌下悬崖摔死了。之后,老年人便告诫我们,凡事要留余地,莫要太过贪心。
就是啊。刘二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摔一筋斗,得一窝天麻,我算是赚了;但是你说几十年都从没见过那么多,也让我惊奇。如果全部挖净,心头也会不安。
对窝的对。李老垮显然还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毛,你看,顺着这条路走过去,快到大路的时候,可以顺便带几把粽粑叶回去,我们捡最大张的打!下了山我好抽根烟,这半天,熬烟瘾熬恼火哒!
那必须的噻!刘二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哎呀,老林里虽然好东西多风景也好,但没得网络好不习惯!我要赶紧走到有网络的地方去,给秋秋妹报告今天的好消息……
END
作者简介
随风飞扬,男,80后,重庆市黔江区马喇镇人,土家族。乡土黔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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